鱼汤

沉睡的记忆

事情终于结束,我打开404号房间的门,气喘吁吁地钻进去。房间内没有灯,我借着外面的廊灯爬上靠着门摆放的高架床,准备躺下装睡。

一个蜷缩的人影正躺在我的床上。我坐在床尾,一时间不明所以。

室友们全部坐了起来,轻声说,他死了。

我没有想起他的身份,但大脑告诉我,“他”是一位很优秀的朋友。我抑制不住地悲伤起来。我不能确定我是在为他悲伤,还是因这个地方的压抑而悲伤,兴许二者皆有。

“怎么样?”有人开口问。

大家一致认为就先这么过完这一夜比较好,也让他能安息最后一夜。可是其实我们都清楚,藏着他不报告是很危险的;我们也很难找机会将他运出去,到处都有人巡逻。

室友们纷纷躺下了,门的上方有窗户,可以看到室内的情况,我们不能坐起来太久。而整间屋子里除了躺在我的床上的,已经死去的朋友,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出和我凑合睡一晚上。

我陷入两难。我刚从审判官的眼皮底下蹿回来,实在不想再找审判官。但如果不去找审判官,我不得不和一具尸体躺一个晚上。我心里有点发毛,别说躺一个晚上了,我就连挪动他都感到害怕。虽说是好友,可我毕竟连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在这里,什么病毒都有。

我保持着坐在床尾的姿势不敢动,完全暴露在外面的廊灯的光下。

 

没过一会儿室友们又坐了起来。他们不好意思开口让我睡下,和一个死因不明的人共处一室令每一个人都有些不舒服。

不能再继续僵持下去,我盘算着厚脸皮地钻进谁的被窝。

又有人迟疑着开口:“不然我们还是把他……”

他没把这话讲完,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。我慢慢移动到过世的朋友旁边,抱起他,然后爬下床。他的躯体的触感不太真实,有点软软的,还很轻,如同一个大型玩偶。我后悔没有好好记忆一些法医学的基础知识,除了一种怪异的感觉,我得不到任何信息。

我把他放下,他往衣柜倒去。我从衣柜旁拿出裹尸袋,打开它,然后把他放进去,将他的四肢和头部收在里面。

整个过程中,他那种任人摆布的无力感都提醒着我,这是一个已经不在世的“人”。然而我的心跳随着我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越来越快。好了,他终于被装了进去。我封上袋子,把他拖动到角落。做完这一切,我喘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。

 

这一切都那么自然地发生。一个房间里怎么会常备着裹尸袋?我们为什么知晓它的存在?审判官是谁?为什么要躲着审判官?为什么要跟审判官打交道?我发现我们好像无暇仔细思考这些。这个环境给我们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,在高度紧张下,没有任何的计划可言,只能调动每一个细胞来面对眼前的事件。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呆多久,甚至没人清楚自己是怎么进来的。

我再次爬上床,但这次还是没能安心地躺下。想到方才这床上躺过尸体,我冷静不下来。而这种想法,伴随着“尸体”这个词语在脑海中的飞速闪过,使我产生罪恶感。这可是一位优秀的朋友!他曾经给我多大的支持!现在他死了!我把他放在地上还不够,居然还在心底害怕!我一阵情怀泛起,想象着他会是怎样英勇地牺牲。

我意识到我如此恐惧死亡,各种意义上的。

 

他正毫无意识地躺在地板上,在一个裹尸袋里。这似乎让每个人都过意不去。也不知道是不是怕遭报应——这要是真遭报应了,正主可就离我们那么近,就躺在地上呢。

潜意识中,大家还是认为,把他交给审判官会是最好的方式。有人呼唤我的名字,请求我再去见一次审判官。

我去了。双腿发软的我爬到地面上,打开门,走出了404房间。我在走廊的转角就被巡逻的审判官抓住,他把我带到一位主审判官面前。

审判官穿着连着尖帽子的长袍,半个脸隐藏在帽子的阴影里。我颤抖着告知这位审判官,我们的房间里有一具尸体。

404房间。

不,不认识。啊,好像之前认识,但我真的不记得了。

我不知道。我回到房间准备睡觉的时候,就看到他躺在我的床上。嗯,我的室友们在,他们或许知道点什么,我也不确定……没有,没告诉我。

我是被一位审判官叫去谈话了才晚归的,好像是……天啊,我想不起来了,真的不好意思,不过你应该可以查到。

我揉了揉眼睛,我好像犯困了。

大概是看我一无所知,这位审判官没有对我进行严厉的盘问。没过一会儿他说,行了,你可以回去了。

我半鞠躬道谢,然后魂一样地飘回404号房间。室友们告诉我,刚才已经来了人,清理了房间。

 

我爬上我的床,几乎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。意识模糊前,我还在继续纠结我到底遭遇了什么,但只记得外面走廊的灯光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。

我做了梦,梦见我参与的一次激烈的争执,在一堆被砸掉的摆件的破碎声中,场景转换了,四周忽然静寂无声,我躺在一个狭窄的阁楼里,盯着屋顶斜开的窗户看。窗外竟不是天空,是一片麦田和彩色的房子,如同在空中往下看的风景。这个场景消失后,是我抓着一个人的手臂,跟着他在一个循环里不停地走,期间有无数魂灵与我擦肩而过。再然后,我来到一个有“审判官”的地方……我发现,我没有醒来的记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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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个内容,包括最后一段讲的梦,都是我的梦。当然,前面的过程是添油加醋的版本,加了点拙劣的隐喻进去。我自己也不明白,这个梦应有的隐喻是否是这样。

我不记得这是不是一个晚上做的梦,可能是好几个晚上的糅合也说不定,只是隐隐记得好像有点联系,或许是几个月前连续做的。

真实的情况比这还要魔幻,但我只有个“很魔幻”的印象,不记得或说描述不出其中的细节。

很奇怪,老做这种稍微带有斗争元素的梦,从干架的到逃亡的。写出来自己都觉得怪怪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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